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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任将之术疏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天下之兵,精而不骄,则中国之武备完矣,安得良将而付之邪?
国之无良将久矣,岂真无其材乎?
四海九州之广大,谋臣猛士之众多,高爵重禄养而用者,纷纷于天下,智信忠义可以捍社稷之难,刚毅勇果可以致身而死节,盖有之耳,惟国家任之未得其道,而志有所不申,才有所不尽,功有所不成也。
古者因井田以制军赋,兵出于农,而将出于六乡之大夫,所主之兵,皆其乡之民,而所附之将,乃其乡之吏。
居处相安,动作相应,祸福相济,休戚相均,故其兵皆常信服而可与之同其生死。
至于齐桓,欲速得志于诸侯,亦作内政,以寓军令。
三分其国,而使贤人为之里君,而作三军之帅。
卒伍定于里,而军政成于郊,人相保,家相受,耳目足以相闻见,而欢忻足以相死。
故其兵皆有节制,而守则固,战则胜。
今之兵虽不出于农,与古大异,惟其所以为兵,而欲禁暴禦侮之意,则亦何异于古哉?
然而将无常兵,兵无常将;
出师数万,而以生杀存亡之柄授人于仓卒之中,把旄赐钺,建灵旗以启行,而三军之士不知其谁何,莫敢仰视其面。
而欲与之同其生死,攻取战捷,不亦难乎?
古之能办疆埸之事者,盖非责以岁月之劳,要之迟久而务有以克敌也,李牧、赵充国之迹断可知矣。
今乃不然,备边守塞,要害重地,而以为武臣更践之涂,迟至再岁,速或累月,若寓居于传舍而指期以去,则敌情安能知,军政安能立,深谋远略安能施乎?
古之取将,不独贵其节义智勇,虽或贪冒不法,亦录其材而用之,万一抵罪,则天子以功覆过,不绳以法,所以养其豪纵敢为之气,而使之尽智能、竭死力也,陈汤、魏尚之事举可知矣。
今乃不然,边鄙武人而一切责以小廉细谨,有毫毛之失,而使文吏议其罪,刀笔挫于前,网罗施于后,则倜傥不羁之士踰义反常,以立奇效,岂可得乎?
古者捐兵与人,而军中之事听其处决,与夺之权,不从中禦,而求其成功,盖虽天子之诏,有所不闻者矣。
今乃不然,暴师千里之外,而日有禀听于朝廷;
敌人在境,而一兵不敢辄发,则秉机决胜,安所望乎?
古者推赤心而待之以不疑,情志相通而上下相信,无间色可窥,无流言可动,故能专诚一意,以求报其上,盖有谤书之箧,而人君未尝惑者矣。
今乃不然,兵要地,方仰其临制,而浮说横议茍可眩于群听,则辄为罢徙,取信责成,不甚异乎?
此五者,皆任将之大敝,臣故曰未得其道也。
太祖太宗之初,天下未尽宁,夷狄未尽服,故博求通选,得李汉超辈十有四将,分治三边之地,远或二十载,而近亦十年。
虽非古之素将,而皆久其任,则视其兵如家人子弟而足为之用,征榷回图之利恣其所取,骁勇之士听其自募,而养军中之政,许以便利裁决,或毁之则付以奏牍,或讼之则使受而快意。
当此之时,诸将皆怀服恩义,竭忠致力,以靖天下之难,而朝廷遂无四方之忧,此任将致兵得其道之明验大效也。
今天下名为无事,而其实将至于用兵,故臣愿陛下于无事之时,设用兵之备,虚心广听,以求诸将。
或命之保任而收特异之才,或观之践历而任已试之效。
别三路之兵为数部,而各隶以将,使兵有常主而将有常用,则平居素信,而危遽可以责其力。
戒数易以尽其经营之心,宽文法以养其驰骋之气。
事涉几会,则不必牵制于中旨;
茍非大过,慎以间言辄罢。
至诚以结之,隆礼以遇之。
则必有良将为陛下用,而宁天下、服四夷,何愧于祖宗之世欤?
不逆为虑而一日任之,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
康定之战,可以惩而监也。
论治边之略奏熙宁元年六月1068年6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六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通市
臣伏见陛下深以戎狄为念,而治边防、储军实,临朝慨然思古之将帅,至亲撰文以祭前朝大将之有功者。
垂老降虏,赐之服章,延见访逮。
以此见陛下之于夷狄,怀不平之愤,而欲上为列圣摅之于无穷也。
臣窃不自料,谨上治边之略,伏惟留神采择。
国家与虏和好,六七十年,虽时有邀求,或小侵嫚,然未尝敢顿隳信誓,深入大扰,边民白首不见兵革。
朝廷虽岁捐金缯,厚礼重币,以结其欢心,然吾之元元得父子相保,以养其家,不至于暴露流离、肝脑涂地者,列圣之赐也。
其贿益厚,其势益骄,其弊终至于用武,何也?
与者倦而其取无厌,约既久则其终必弊,则其至于用武也,岂得已哉!
《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茍不得已则军储不可以不实,边防不可以不修,将不可以不择,卒不可以不练。
吾之粮械既已备足,戎人守信誓,谨疆埸,则吾固待之如初;
若大有所求,违约妄作,或举重兵以临境上,恃吾有以待之,则以战以守,惟上所令。
臣虽未尝至边州,以臣之所闻见,切恐今日之将卒器械粮廪,未可以与虏角也。
臣闻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享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委任而责成功。
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选车千三百乘,骑万二千匹,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襜褴,西抑强秦,南支韩、魏。
委任边将,必若之于李牧可也。
太祖皇帝神武圣谟,烛知边事,故关南用李汉超瀛州马仁瑀常山韩令坤易州贺惟忠棣州何继筠延州赵赞庆州姚内斌环州董遵诲原州王彦升灵州冯继业,远者至二十年,近者亦不减十馀岁。
其家留京师者,抚恤之甚厚。
郡中筦搉之利,悉以与之,恣其市易,免所过征税,令募骁勇,以为爪牙。
每来朝,必召对、赐坐、饮食之;
其还也,厚加赐赉。
故边臣皆富于财,得以养士用间,通知蕃人情状。
敌将入寇,我已先知,设伏掩击,多能以寡胜众,以至平蜀、取荆,下岭表,收江南。
二十年间,用兵四方,而不以西北为虑者,诸将守边之力也。
臣以谓才能策略若此十数人者,不乏于世,顾所以委任责成之道何如耳。
诚能讲求择将之方,于诸州要处试而用之。
其才果可任也,则付之一州,以便宜从事
地可垦辟,听招土兵;
卒可选用,听其废置;
财可聚散,听其出入;
间谍往来,听其自便。
率岁来朝,燕见加礼,使君臣之际洞见心腑,则将输其忠,士尽其力。
是被边诸州,皆得李牧以守之也。
如此,则寇之进退,常在中国。
至于无厌之邀求,无故之侵侮,彼将望风而自沮矣,孰敢赴汤蹈火以取糜烂者哉!
夫以衰周之诸侯,唐室之藩镇,皆以一国或数州之地,外抗夷狄,内拒天子。
盖用志不分者,能以小敌大;
委任责成者,能以寡胜众也。
今以天下之大,四海之富,而鳃鳃然尝有夷狄之患,用人不专而间说者众,不假人以权,而朝廷自任责故也。
臣闻治天下者譬之养身,身之血气不可偏有所养,养血以胜气,养气以胜血,皆以致疾而害其身。
文武之为用,亦何以异此。
国家自西师讲和以来,天下以兵为讳,武事之不讲也久矣。
陛下天锡勇智,兼用文武,方将大拯天下之弊,以为宗庙无穷计虑,则夫备边选将之方,特其小小者耳。
伏望陛下日新盛德,听用贤俊,收采众策,以期成功,天下幸甚!
右司郎中李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二
宋忠义忧国之臣李公,在仁皇帝时,天下平治,人习靖佚,公固已慨然论事,书屡奏。
及由小吏大官,所历见四方利弊,辄条上经画大计。
与他有司议,率常公所议可。
最以国储未建为虑,天下君子小人不辨为忧,其言恳至,而未始以安危计其身。
朝廷一时知公为有经世才,逮神皇帝擢士,以不次超迁从官,更帅西北,遇事益发愤,顾卒以上书论高坐废。
嗟夫!
公之才无不可,尤长于应变,其于治道,自以为晓然,遭世用事,未大振显而落落不偶,至老且死,岂非命欤?
初,公为世父龙图阁直学士纮所爱,遗奏以官,而推与其孤弟。
其孤弟诣阙上书,下宰相问状,复官之,又不受。
既再辞官,益刻厉好学,中进士第历官十八迁,所至必见称述。
洛川县原乡教大意,条著为令,属民读之。
民叹曰:「前时令治我以法耳,今令乃幸教我」。
相戒以无违。
安抚使调诸郡税输边,已而返之,盛冬大雪,劳费不能返者,贱直于兼并家。
公曰:「他州亦吾民也」。
令过邑愿输者听,躬坐庾门,执契以待,数日得粟万石,使者下其法他县。
延州,夏人以岁次金帛后时,移文:「愿毋逾岁暮」。
诏边吏牒报从之。
公笔改曰「如故事」。
因奏言:「许西夏者不一而足,今听之,启侥倖,伤威重」。
或劾擅改制书,公曰:「郡牒,非制也」。
朝廷是公议,而犹坐赎。
三司,会河数决,公上河策百馀事。
异时州郡类以河清卒应他役,岁更调夫若客军代从事,以不习,亡溺者叵计。
公请增募河清,立冗占法,遂以不扰平民。
请缮治曹村堤防,谓河必决。
此后不二年果决,如公言。
在广南,侬智高特纳款,而邕守将萧注玩寇要赏,不以时抚定。
公檄诣府诘责,自诡以功赎罪。
会蛮人申绍泰并边追亡者,而巡检使宋士尧击之,反遇害。
遂为骇奏以闻,天子旰食遣使,公驰奏无足忧,愿一属臣,因条上边计宜施行十二事,劾奉使亡状,当斩,坐再贬官。
颇采汉李固议,上宜州土丁法,因及他州。
自是得胜兵数万,以时练习,戍卒大减。
蛮贾人乘舟贸易,多抵钦、廉等州,公阴察疑有奸,戒所在善伺之。
公去未几,交人寇边,果以舟入自钦、廉。
兴安灵渠,自秦以来通漕,岁久石积浅隘,设斗门,十八里至三十六所,命焚石凿之,才留十门,舟楫以通。
邕州置马车五百,马不能夏,多死;
刍秣不给,又折取税米他部。
公以地皆险阻,无所事骑,奏罢之。
复建置和市场,以怀远人,实边廪。
募民垦旷土,薅草蒯,疏瘴疠之气。
摄官差选无法,吏肆为奸。
公第其名,使待除于家,毋辄诣台,人大便之。
方经略府飨士,谍言寇至,公饮自若,中起更衣,自草为六榜,驰揭境上,已而饮如初。
民吏始嚣恐窜匿,群不逞阴汹汹,公镇以无事,遂定。
贼见榜,亦以公具得其情,逡巡莫敢动,即日遣贡方物请命。
使者至,公弗见,为草恶具,俾将吏接之,且谕前害士尧罪未治也。
泰闻之大恐,委巢穴远去。
初,知高平,其子宗旦及党聚保有火峒,或出入省地尚猥,众无所属,前将规讨击幸赏,贼遂固守。
公揣其情,移书谕祸福,皆泣。
即遣其子曰新率孥族三百并酋长六十九人,以地内属。
其后安平州、古万等峒争效顺,公因请以恩拊纳,使受命为国捍蔽。
陕西,诏以《班超传》赐之,而公亦雅慕李牧、马援为将,故持重总大体。
前此重兵尽屯极塞,寇至与战,则方其盛锐,胜未易决;
不战则内无重势,以遏其入。
公谓本末失其应,且兵惟战守而已。
乃以善守者列塞上要害,悉废诸小堡;
而料善战者顿内地为援,增缮伏羌城
令曰:「寇至,守兵深沟高垒勿与斗,寇去,战兵裹粮袭击之」。
军中熟公约束,常以取胜,威望隐然。
建言:「弓箭手虽土著,而惰于耕,宜仿古屯田法,率百人为屯,聚一堡,颇立勤惰赏罚之格,使人人加厉自好,则视公战为私斗,计莫此便」。
王韶既以招怀边羌为事,而其族叛攻渭川堡,射伤守吏,公责失计,因进兵掩破之。
尝奉手诏,列攻守方略十馀事,其后朝廷所施,多公计策。
大凡公之行事,章章在人耳目者如此。
至其遇事明达,灼见理间,危疑繁溃,沛然迎解,无有留处。
退而察公声气,怡怡如不能,人莫测也。
公貌不逾中人,志尚高甚,前后所上奏,及间召见顾问,多陈天人之际,君臣大节,阔略细故,稽古自汉以下不道。
请以进贤退不肖为宰相考课法。
谓:「古者有命然后为士,故士贵。
今人自为士,故士贱。
宜仿古先命士而后命官」。
在官不贵罚,务以信服人,至明而恕。
尝言曰:「为帅有体,立功有时,慎重当如泰山,见几不俟终日」。
其将边大指如此。
去官,百姓遮泣,不得行。
好施予,趋人之急甚己事。
买田数千亩,刊名为表,给宗族贫乏者,至今号义庄
与广南转运判官刘牧友善,死后,公论边事,尽以功归之,求官其后。
又以女妻其幼子。
称荐山东儒者王建中、姜潜,以身下之,皆至召用。
杜正献公、范文正公、富文忠公交口荐公有王佐才
退治居汶阳,园池松竹,萧然有胜概。
日与宾友饮酒赋诗。
其文章落落,忧思深远。
尤喜章奏,世多传诵之。
盖晚节虽屡黜,而志不以故少衰,辄忘朝廷。
将终,犹语客以大河未塞为忧。
士大夫识不识,皆咨嗟感慨,以不究用公为朝廷恨。
呜呼!
然则所谓命在天者,又奚道哉?
公讳师中,字诚之
上世赵人,唐丞相吉甫有孙煴,为宋州城,遂家楚丘
自煴七世为楚丘人
至公徙郓,为郓人。
曾祖寿,太子中舍致仕。
妣鹿氏,继妣张氏,福昌清河两县太君。
祖某,赠吏部尚书
妣朱氏,金城郡太君
考某,赠户部尚书
妣何氏,继妣张氏,嘉兴清河两县太君。
公阀阅自并州推官,以庞丞相荐,知鄜州洛川县事,又荐,除太子中允、知延州敷政兴元府裒城两县,改管干鄜延路经略机宜事。
太常丞博士通判澶州
继丁内外艰。
除丧,知临江军,为三司渠司干当公事。
尚书屯田员外郎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权经略事,就除转运使
度支,丐使郡,知济州
英宗即位,迁司封祠部郎中
辞疾,提举兖州仙源县灵宫太极观,遂知州事
神宗即位,转度支直史馆、知凤翔府,拜天章阁待制河东郡转运使,改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右司郎中,坐与意异夺职,降度支,知舒州
右司,历知洪、登、齐三州,复待制天章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
应诏上书,贬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
稍徙单州,复右司郎中分司南京
提举仙源宫观,遂以疾终。
元丰元年四月七日,享年六十六。
夫人王氏,乐安县
四男:修,登封县,卒;
价,左班殿直
称,济州推官
伉,将作监主簿
三女:长嫁供奉官宋玠,次许嫁进士刘泽,次幼。
孙男三人。
公文集三十卷,奏议二十卷。
以某年某月日葬于郓州须城县某乡某里。
铭曰:
李实显姓,肇祥自聃。
武安,膺尹河南
太尉相唐,德修有子。
八世至公,文武是似。
仁祖烝哉,感格以言。
神考烝哉,顾倚于藩。
公蓄不穷,仕也孔构。
而以才屈,于是归咎。
汶山巘巘,其水洋洋。
委蜕在是,公则不亡。
杨安抚启 南宋 · 危稹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六七、《翰苑新书》续集卷一一、《春山文集四六钞》卷上、《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九、《秘笈新书》卷七、《八代四六全书》卷一三
疏荣中禁,移镇上流。
晓行湘水之春,想难攀于旧辙;
日赏岘山之景,喜已近于来音。
拜履未皇,驰笺径达。
恭惟某官千龄异禀,四海芳名,得于忠孝之传,加以渊源之学。
政方流于花县,声已达于枫宸。
属多垒之为忧,至夺情而强起。
虎符竹使,甫临镇于近边;
鹤唳风声,已飞传于远帅。
过师枕席之上,折冲樽俎之间。
底定武功,升华戎监
忽远长安之日,去开衡岳之云。
李悝之籴,以备凶荒;
皋陶之刑,以肃奸宄。
红旗破贼,既飞捷于九天;
黄麻似经,知告廷之即日。
适以封疆之虑,尚勤斧钺之临。
惟是襄州,甲于京介,最风寒之要处,实天险之奥区。
属时伤创之甫宁,如人尪羸之方起,气脉正资于护养,精神未暇于饰修。
此问甲兵,既非晋人之犀利;
旋观营垒,亦非诸葛之规模。
望公之车,以日为岁。
李牧而为守,匈奴岂足忧哉;
充国以屯边,羌人不敢动矣。
上既宽于北顾,公即庆于东归。
镇抚有馀,经纶何限?
某适官期之甫及,服吏役以维新。
白鹿陂头,猥赞碧油之寄;
青牛关外,忽传紫气之临。
遥瞻行李之光,深切望梅之意。
河阳之幕以致温造,虽愧非材;
淮西之碑以颂晋公,已思濡笔。
论北方兵事奏端拱二年正月 唐末宋初 · 张洎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
伏自北戎犯顺,累载于兹,其故何哉?
盖中国失地利,分兵力,将从中御,士不用命也。
北戎为患中国,自古而然,、商以还,桀暴滋甚。
备禦之术,简册具存。
或度塞以鏖兵,或和亲而结好;
或诱部落以分其势,或要盟誓以固其心。
谋议纷纭,咸非得策。
举其要略,唯练兵聚谷,分屯塞下,来则备禦,去则无追是矣。
夫中国所恃者,险阻而已。
朔塞而南,地形重阻,深山大谷,连亘万里,盖天地所以限华戎而绝内外也。
冒顿之盛,称雄代北,控弦百万,与大汉争锋,拥众南侵,裁及白登而止。
自时厥后,逮至隋、唐,匈奴恃强,或犯关塞,终未有窥兵中夏,径越边防,啸聚犬羊,长驱河、洛者,虑汉兵守其险而绝其后也。
李牧破灭猃狁,收功云中,王恢诱致单于,伏兵马邑,即其事也。
然犹百代而下,侵掠不已,边鄙罕及瓜之戍,中原多旰食之虞,天下骚然,屡至空竭。
国家比于前代,力又倍焉。
何则?
飞狐以东,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
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蕃汉共之。
此所以失地利而困中国也。
国家制禦之道,不可以常理,在乎审察利害,举万全之略。
河朔郡县,列壁相望,朝廷不以城邑小大,咸浚隍筑垒,分师而守焉。
及乎贼众南驰,长驱深入,咸婴城自固,莫敢出战。
是汉家郡县,据坚壁,囚天兵,待敌寇之至也。
所以犬羊丑类,莞然自得,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
及其因利乘便,攻取城壁,国家常以一邑之众,当戎人一国之师。
既众寡不侔,亦败亡相继,其故无他,盖分兵之过也。
刘备广缘江之栅,魏帝料其必亡;
吴汉分副将之营,光武知其必败。
高帝会三王之战,则擒灭霸楚
乐毅总四国之众,则荡定全齐。
兵聚则功成,兵分则祸集,盖自然之势也。
胜败之道,其理昭然。
臣今伏请悉聚河朔之兵,于缘边建三大镇,各统十万之众,鼎据而守焉。
仍环旧城,广创新寨,俾士马击戎逐寇,便于出入。
然后列烽火谨晨夕之候,选精骑为报探之兵,千里之遥,若视掌内,敌之动静,我必先知。
仍命亲王出临府,控河朔之要,为前军后屏。
自馀郡县,则选在城丁壮,授以戈甲,俾官军统摄而城守焉。
制敌之方,形势斯验。
三镇分峙,隐若长城,大军云屯,虎视燕、赵,臣知契丹虽有精兵利甲,终不敢越三十万之众南侵贝、冀矣。
兹所谓兵势地利,我实得焉。
臣详览前闻,足见明验。
汉景梁王之邑,则吴越七国之叛,不敢越睢阳而内攻;
唐室济邠宁之师,则吐蕃百万之众,不敢自泾原而入寇。
咸以聚兵戎垒,折冲大敌。
脱或契丹尚寻往辙,复入近疆,则坚壁当其前,大军蹑其后,从容掩击,举必成功。
臣以为制敌之方,尽于兹矣。
天鉴无惑,在断而行焉。
夫命将统戎,前王所谨。
国家士马非不精壮也,甲兵非不坚利也,以顺攻逆,以中夏攻外夷,而圣虑尚劳,王师未振者,臣甚痛焉。
《军志》曰:「凡临敌,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
又曰:「将从中御,兵无选锋,必败」。
臣顷闻涿州之战,元戎不知将校之能否,将校不知三军之勇怯,各不相管辖,以谦谨自任,未闻赏一效用,戮一叛命者。
《军志》曰:「弩不及远,与短兵同。
射不能中,与无矢同。
中不能入,与无镞同」。
臣顷闻涿州之战,敌人未至,万弩齐张,敌骑既还,箭如山积。
乃知戈戟刀剑,其用皆然,是驱天下奋空弮而劫勍敌也。
《军志》曰:「三军耳目,在吾旗鼓」。
臣顷闻涿州之战,阵场既布,或取索兵仗,或迁移部队,万口传叫,嚣声沸腾,乃至辙乱尘惊,莫知攸往。
昔汤、武勘定天下,桓、文攘却四夷,项羽之灭强秦,阖闾之摧劲楚,隋杨素削平祸乱,悉以兵锋而定戎业。
臣顷闻涿州之战,王师雾集,声詟戎敌,然而矢石未交,奇正先乱。
呜呼,军政如此,孰救败亡!
尚赖天威远临,全师以济。
陛下惩覆车于既往,收大功于将来,若不揭重赏以图其劳,示严刑以齐其众,置三军于死地然后为用,则不能集大勋而摧劲敌矣。
《军志》曰:「凡出师临阵,一夫不用命,则斩一夫;
一校不用命,则斩一校;
一队不用命,则斩一队」。
故穰苴戮庄贾,立荡寇之勋;
魏绛扬干,显临戎之效;
诸葛亮马谡,定庸蜀之土;
李光弼斩崔众,摧燕蓟之师:咸以能举严刑,方成大略。
臣请陛下申命元帅,自裨将以降有违犯命令者,并以军法从事。
其杀敌将校所得鞍马财货等,悉以与之,仍优加锡赉。
严刑以制其命,重赏以诱其心,示金鼓进退之宜,谨三令五申之号,将不中御,众知向方,而不能震大宋之天声,制单于之族类者,未之有也。
兵不以众胜,以理胜,惟陛下裁之。
又沿边郡县,久被寇戎,蠢尔黎元,陷兹锋镝。
膏血涂于原野,老弱填于沟壑,生人之苦,莫甚于斯,然而接界耕民,常时向背。
高帝北讨陈豨,犹以列侯印绶,慰赵子弟之心。
向来国家虽有安抚,未能旷荡。
臣闻吴、楚遐壤,其大郡有至十万户者。
臣窃料兵战所历之地,凋残户口,未必能过此数。
臣欲乞陛下悉与放免秋夏两税,候事宁之日,方仍旧贯。
朝廷所失租赋,未及毫芒,且以沮敌人诱掖之谋,慰氓庶绥怀之望。
时方用武,民不离心,转危就安,且留圣念。
前史有言曰:「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不以私怒而伤公义焉」。
今北敌内侵,兵连祸结,以权济用,盖有前闻,请陛下稍抑至尊,举通和之策。
然今内外群议,尚或否臧。
臣以为契丹违顺两途,咸社稷之利也。
夫时极则转,物盛而衰,其或异俗怀仁,上天悔祸,寝边庭之攘敚,奉大国之欢盟,结好息民,以宁宇县,固邦家之望也。
脱若戎狄无厌,贪残是务,肆长蛇之毒而不已,屈大邦之命而不从,曲实在彼,我又何咎?
臣请以天下利害形势,始终而言之。
昔晋德不纲,幽都沦没。
陛下膺期受命,念切遗氓,爰舞舜干,期禹服,顺天致讨,岂陛下之佳兵乎!
将帅非才,干戈暂,惜兆人之性命,霁大国之威棱,申命虎臣,谨固王略,训农偃革,期洽和平,而匈奴陆梁,侵犯滋甚。
天下黎献,皆知感咏圣造,始结怨于北戎矣。
今又大君降志,通好穹庐,憬彼龙荒,复拒天命。
臣知天下闺闱妇女,亦当为陛下戈执戟,效死于战场矣,况六军之人哉!
怒众执仇,实在兹举。
伏望陛下内总群策,外委元戎,易旧谋新,尽禦戎之要,则河朔之地,渐可图安。
然而黠敌未诛,幽蓟未复,中国终不得高枕而寝矣。
伏愿陛下思安危之大计,念攻守之良谋,内修政经,外勤戎略,罢天下不急之务,停土木之功,减官吏之冗员,省锡赉之优泽,收聚财货,训练师徒。
然后亲御六戎,俟时大举,饮马于长城之窟,勒兵于单于之台,焚老上之龙庭,血乌桓之罽幕,暂劳永逸,歼厥渠魁,则天下可得而定矣。
倘或争锋燕蓟之郊,委众凡庸之手,徒淹岁月,莫计否臧,臣恐上帝不降灵,中原不解甲,方从兹始。
善败之道,揭诸日月,惟明主择焉。
李牧 元末明初 · 胡奎
 押删韵
李牧守边日,屯兵雁门关
槌牛飨士卒,十年戎马闲。
黄云覆沙漠,白雪漫天山
狼烽日以远,骍弓不敢弯。
后来防秋戍,思之应腼颜。
太宗答诏论边事端拱二年正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朝编年备要》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二、《右编》卷三七、《续资治通鉴》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今月十一日御札,宣示内外文武臣僚,以北鄙多虞,戎人为患,延伫良策,降谕德音,询禦侮之嘉谋,问安边之远略,俾悉陈于异见,将择用其所言。
臣之颛愚,岂足上副宸衷;
臣之狂直,敢不罄尽鄙怀。
傥扬纳可裨于事宜,则明圣不罪于狂瞽。
臣每读史传,详观古来戎狄骚边,乃是常事,朝廷设备自有常规。
举其大略而言之,不过训练师徒,选择将帅
广增蓄备,多置屯田;
严其池城,明于斥堠
谨于烽火,利其甲兵;
行间谍以离狄心,禁侵扰以怠敌意;
待彼羸弱,因势取之,候其宾服,以德绥之。
此皆方策备陈,采择可用也。
舍此则未见禦戎之术,用此则在知临事之宜。
兵机则不可定谋,边议则须依古制。
今具条奏,惟陛下择而行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于选将帅
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之以阵图,不须授之以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以此无不成功,以是无不破敌。
昔汉之西羌犯塞,攻城邑,杀长吏
赵充国年七十矣,上使邴吉问曰:「谁可为将」?
充国对曰:「无踰老臣」。
以是言之,则请宰臣已下,各举堪为将帅者;
又令宿旧武臣素有闻望者,亦令自举,然后陛下详择而用之。
赵充国既为将,宣帝遣问曰:「将军度羌虏如何,当用几人」?
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豫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
然羌戎逆天背叛,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
以是言之,昔充国为老将,尚谓百闻不如一见;
况今委任将帅,而每事欲从中降诏,授以方略,或赐与阵图,依从则有未合宜,专断则是违上旨。
以此制胜,未见其长。
伏乞速命宰臣,令举良将,及令素有闻望宿旧武臣,自举其能,及举所知者也。
一、将帅行恩信,恤士卒,必丰财货,方得士心。
赵奢为将,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
李牧为将,军市之租,皆用享士卒。
魏尚守云中,其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享宾客军吏,是以匈奴不近云中之塞。
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凡有给赐,今则谁敢效古?
散家财,赏士卒,去吝啬,有几何人哉?
若以年年供亿挽运,老师费财,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
又闻近侯伯亦有厅直三五十人习骑射,为心腹。
每出入阵敌,得以厅直随身,翼卫主帅
后来不敢养置。
昨来杨业陷阵,访闻亦是无自己腹心从人,护助捍禦,以致为狄之所获。
今虽时异事殊,然废置利害,亦须询访行之。
一、今之禦戎,以沿边诸郡有勇智者命为刺史,委之自用方略,警急利便,事讫方奏。
使人人各尽其才术,此必为陛下各立殊勋,控制侵侮。
后汉郭伋渔阳太守,时匈奴数抄郡界,边境苦之。
乃整饬士马,设攻守之略,匈奴畏惮,不敢入塞,人得安
在职五岁,户口增倍。
张堪骑都尉,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
捕系奸猾,赏罚必信,人皆乐为用。
匈奴以万骑入渔阳乃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
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馀顷,劝人耕种,以致丰富,百姓歌之
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以此言之,则沿边诸郡,请令择有智勇者为刺史,必副陛下之忧寄也。
一、今之禦戎,更在悦取军情。
凡经拣退,尚堪力役者,却与元本料钱;
其殁阵及守戍死亡兵士,所有在营老幼,宜矜悯优恤,或给赐,令各存活,勿使寒饥,无所归向,又不可取充洒扫裁缝之隶。
其次,拣中新招到军,虽稍有身首人才,未宜便令管辖旧人。
须是经历行阵,稍知军伍次第,微有劳效者,方令充节员,所贵已下亦各甘心,兼易为驱使。
若曾有功劳,未得优赏者,即乞别作名目,优异酬赏。
臣未知朝廷府库钱帛之大数,亦不知国家支费用度之众寡,若陛下省罢塔庙之费耗,回充军旅之赏给,则孰不革其怨心,孰不致其死力?
若是破敌,必副陛下平戎之心也。
一、今之禦戎,亦宜别设条例,等第立赏。
若得一保垒,或复一障亭,与某官,与若干赏。
赏不逾时,必诚必信;
条例不烦,令军中晓会。
此必有果敢智谋之士,副陛下之立赏也。
一、今之禦戎,又宜以重赏,召募敢死之士。
仍以古来选士之科以取士,卒亦于军中择取。
应得选士之条目,今举其六七,更可详酌增损。
且据兵书言之:取曾习韬钤者;
有谋画者;
又取能知敌情伪者;
取能知山川险易、径路迂直者;
取强力过人,能斩虏搴旗者;
又取往复数百里,不及暮至者;
又取能破格舒钩,或负数百斤、行五十步者;
又取趫捷若飞,能逾堑垒,出入无形,堪窥觇者。
各区别技能,置立部分,以副将帅之指使也。
一、今之禦戎,外则委任将帅,内则询谋宰臣
行一事必使宰臣知之,出一诏必宰臣议之。
臣闻前年出师向北,命曹彬以下欲取幽州,是侯利用、贺令图之辈误惑圣聪,陈谋画策,而宰臣昉等不知。
去年招置义军,刺配军分,宰相普等亦不知之。
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宰相不与闻?
宰相非才,何不罢免?
宰相可任,何不询谋?
宰相普三入中书,再出蕃镇,重望硕德,元老大臣,人所具瞻,事无不历。
乞陛下以军旅之事,机密之谋,悉与筹量,尽其规画。
此乃国体,君父至公。
臣闻偏信生奸,独任成乱。
侯利用、贺令图等既误陛下机宜于前,无令似侯利用、贺令图者复误陛下机宜于后。
伏乞陛下一一与宰臣谋议,事事与宰臣商量,悔自前独断之明,用今后公共之理,则事无不允当,下无不尽忠。
则大臣之间,足以副陛下忧勤之旨也。
一、今之禦戎,凡召发兵士,或储般粮草,亦宜谨静,勿使喧烦。
臣窃闻去年于户税上折科马草,及官中和买当买纳未足之间,即有使臣催督,贫下户妇女有行科校者。
又闻汴河乾浅,遂分南河水添注汴河,以待漕运。
国家计度何在,而临时一至于此!
辇毂之下,岂无外国谍人?
臣即不知国家见在军储支得几年。
若是无九年之粮,实为无备;
若是无三年之粮,实为窘急。
若不窘急,则何以科校妇女而纳草、添注河水而待漕运也。
一、今之禦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察左右蒙蔽之有无。
奏失利则未必尽言,报大捷则不足深信。
陛下未当信而先信,陛下本欲知而未知,如此何以料安危,如此何以策成败?
安危成败之理,乞陛下详而察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用谍。
兵书曰:事莫密于间,赏莫重于间。
狄中自有诸国,未审陛下曾探得凡有几国否?
几国与匈奴为仇?
若悉知之,可以用重赏行间谍;
间谍若行,则夷狄自乱;
夷狄自乱,则边鄙自宁。
李靖用间破突厥,心腹之人自离贰也,书在唐史,其事可知。
今募能往绝域,斗乱蕃部,使交相侵害,如汉之陈汤傅介子之流,则不劳师徒,自然归化
此可以缓陛下忧边之心也。
其馀谨烽火,明斥堠,亦可以依古法,为警备。
《赵充国传》曰:「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
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
虽天道远而难知,然昭昭垂象纬者,为陛下言兵之利害也。
一、今国家富有天下,精卒利兵,计有百万,然无将帅为陛下治兵。
吴起为将,为士卒吮痈。
霍去病为将,汉帝欲为治第,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窦婴为将,得所赐金千斤,陈于庑下,军吏过者辄量取为用。
未喻陛下以今之将帅,如吴起、霍去病否?
若以臣所见,则将帅必无其人。
何以知之?
将帅肯为士卒吮痈乎?
若赐第宅,肯不要乎?
将帅非材,即无威名,何以使匈奴望风而惧?
今有居显位,食厚禄,为国之谋即不足,奉身之谋即有馀,何以副陛下致太平之心,何以致陛下成清净之理?
然以臣所见,凡小小公事,不劳陛下一一用心。
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帝王之大体也。
设如人欲理身,先理心,心无邪则身自正;
欲理外,先理内,内既理则外自安。
臣谓边上动,由朝廷动之;
边上静,由朝廷静之。
任贤相于内,则百职举而纪纲振;
委良将于外,则四夷静而边鄙安。
臣之愚衷,备于此矣。
已然之患,既陛下遍访直言;
未然之虞,乞陛下常切留意。
一、已上条奏,悉是国家已然之事,所以劳陛下谋及卿士,询于刍荛,凡百臣僚,悉陈所见。
然臣谓国家复有未然之事,得不为陛下言之,得不为陛下忧之?
今戎主一姥而已,用黠虏为谋主,颇有轻中国之志,今春夏必渐退,秋冬必复来。
制之禦之,惟在前所筹数事而已。
若将来狄人禦之而不去,边境备之而未宁,加以匈奴间谍于西蕃,汉家未断其右臂,即秦、陇千里之外,瓜、沙玉关之西,恐非国家之所有。
万一兵歉相仍,寇盗多,此时何以谋之?
此时何以禦之?
圣人不能不灾,而能禦灾。
今陛下圣德合天,三边无虞,万里晏然,居安思危之计,得不由未然之事而预防之?
此亦禦戎之远意也。
右臣备位掖垣,忝司诰命,祗奉睿旨,俾陈方略
昧于时事,思虑不精;
然于狂愚,庶或可采。
太宗论幽燕未下当先固根本太平兴国五年十二月 北宋 · 张齐贤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
臣窃惟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以生灵为念乎?
臣每料之,此不足虑也。
河东初降,臣即权知忻州,捕得契丹米专典,皆自山后转般,以援河东
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
然终为我有者,盖力不足也。
河东初平,人心未固。
岚、宪、忻、代未有军寨,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而反保境偷生,畏威自固。
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则戎狄之智力可料而知也。
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
若重之谨之,戎虏不足吞,燕蓟不足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
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
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
所谓择卒未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矣。
边鄙宁,则辇运减;
辇运减,则河北人民获休息矣;
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织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
且戎狄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死地而为寇哉?
臣又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戎狄之势而已?
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
人民,本也;
戎狄,末也。
中夏,内也;
夷狄,外也。
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
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
推恩者何?
在乎安而利之。
民既安利,则戎狄歛衽而至矣。
陛下爱民利天下之心,真尧舜也。
臣所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尅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者。
彼为此效,相习已久。
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歛怨速尤,无大于此。
伏望审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河东有伪命日赋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
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事,委长吏闻奏。
如敢循常不以上闻,自当严加典宪,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
此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幽燕窃地之丑,沙漠偷生之虏,擒之与屈膝,在术内尔。
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又见《东都事略》卷三二,《皇朝文鉴》卷四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三,《宋史》卷二六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宋元通鉴》卷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五,《经济类编》卷六○,《古文渊鉴》卷四三,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乾隆《曹州府志》卷二○,光绪《菏泽县志》卷一七,民国东明县新志》卷一二,《曹南文献录》卷五九等。
论久任边帅劄子淳熙二年四月二十五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周文忠公奏议》卷四、《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怀远图者不可要近效,立大功者不可守常格。
窃见陛下自临御以来,宸心之所经度,谋臣之所计虑,常以两淮为急。
然岁月浸久,欲固垒则垒未固,欲屯田则田未辟,版曹有馈边之费,边民无定居之心。
其故非他,特在于要近效、守常格太过耳。
盖要近效则悠久之计有不暇为,守常格则远大之谋有不容施。
今陛下以郭棣守淮扬,郭刚历阳,殆将专付阃外之事,稍革二者之弊也。
臣谓若只如寻常所用守臣,而不假以事权,示以久任,则不过年岁间又将更易,望其怀远图立大功难矣。
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不从中覆。
乃尽其知能,选车千三百乘,骑万三千疋,百金之士十万,逐单于,抑强秦,支韩、魏、赵几以霸。
晋羊祜襄阳,绥怀远近,降者欲去听之,减戍逻之卒垦田八百馀顷。
其始军无百日粮,季年乃有十年之积。
本朝太祖太宗李汉超守关南,郭进巡检西山贺惟忠易州李谦溥隰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通远军,远者二十年,近者犹十馀年。
是以屯兵甚少,用度自足,内平僭伪而外无边尘之警。
布在方策,可覆视矣。
臣愿陛下远稽前代,近守家法。
、刚辈既审知其可用,莫若尽以二州之事畀之,使其条境内之利害,具设施之前后,明示久任之指,责以必成之效,毋掣其肘,毋代其斲,有治绩则且增秩赐金,勿遽移改。
彼知朝廷委寄既专,异时无可推避,必将悉其知略,不敢萌苟简之心,而陛下之忧顾宽矣。
取进止。
乞禁军日一教状元祐元年四月二十二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栾城集》卷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窃见诸道禁军,自置将以来,日夜按习武艺,剑槊、击刺、弓弩、斗力,比旧皆倍,然自比岁试之于边,亦未见胜敌之效。
盖士卒服习,止军中一事耳。
至于百战百胜,则自有道,不可不察也。
臣访闻凡将下兵皆早晚两教,新募之士或终日不得休息,士卒极以为苦。
顷岁西鄙用兵,士自内郡往即战地,皆奋踊而去,以免教为喜。
先朝留意军事,每岁遣官按阅,锡赉丰厚,迁补峻速,士心犹且如此。
臣观今日所以厚之者不如先朝,而所以劳之者如旧,臣窃以为疑也。
古之名将如李牧、王剪将用人之死力,必椎牛酾酒,听其佚乐,养而不试。
士皆投石超距,踊跃思奋而后用之,故所向无敌。
今平居无事,朝夕虐之以教阅,使无遗力以治生事。
衣食殚尽,憔悴无聊,缓急安得其死力?
臣请使禁军除新募未习之人,其馀日止一教,使得以其馀力为生。
异日驱以征伐,其乐致死以报朝廷,宜愈于前日也。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冯唐言文帝不能用颇牧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三、《竹溪先生文集》卷八
冯唐文帝,为郎中署长。
上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乃拊髀曰:「嗟乎!
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
曰:「主臣!
陛下虽有颇、牧,不能用也」。
上怒,起入禁中。
良久,召让曰:「公众辱我,独亡间处乎」?
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当是时,匈奴新大入朝那,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
对曰:「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闑以内寡人制之,闑以外将军制之。
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非空言也。
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
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
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
当是时,赵几伯
后会赵王迁立,用郭开谗而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为秦所灭。
今臣窃闻魏尚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
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
虏尝一入,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
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安知尺籍伍符。
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
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
云中守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
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
文帝说,是日令唐持节,复以为云中守,而拜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议曰:将将,天子之职也。
阃外之事,则将得以专之,故下可以尽其知能,上可以责其成效。
苟谋帅不加审而致疑焉,生杀与夺悬制于中,有功不行赏,少不至,以法绳之,使其威不足以立军纪,恩不足以结士情,而驱之当敌国必胜之师,是倒持太阿以授人柄,欲其成功也难矣。
文帝一言而复魏尚,真得颇、牧,知其必能用,区区匈奴,顾何足虑哉!
奏劄(三)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六、《西山文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右编》卷二二
臣闻敌国外患,自昔有之。
根本安强,形势巩固,则敌虽盛而不足忧;
根本单虚,形势削弱,则敌虽微而有足惧。
臣观今日近有金虏,远有鞑靼,狡焉窥觎,意在叵测,而淮堧之变,尤骇听闻。
群情方摇,未易底定。
盖尝深思熟计,窃以为聚正人端士于朝廷,使之尽言补过者,此内固根本之方也;
布贤牧良将于方维,使之养民训兵者,此外固根本之要也。
根本强则形势张矣。
古之有国者以人材为轻重,故一干木足以藩魏,一季梁足以安隋,厥效甚明,不可诬已。
今朝廷之上绅緌济济,夫岂乏人,然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慷慨敢言者少,故正论罕闻,廉退自重者少,故士风弗竞。
陛下嗣服之初,尝以耆艾而褒傅伯成、杨简矣,以儒学而褒柴中行矣,近复以恬退而用赵蕃、刘宰矣,海内闻风,孰不钦叹!
然前乎三臣虽加异数,而聘召未闻,是有优贤之名而无用贤之实也。
至于直亮敢言有如陈宓、徐侨者,非特召擢未加,虽褒宠且莫之及,此议者所谓弗满也。
陛下诚欲收用贤之效,臣愿处伯成、简于内祠,置中行经幄,若、若侨,擢之言论之地,且益求其类而招徕之,使华发旧德之良,清名峻节之彦,峨冠委佩,毕萃于朝廷,陛下开心见诚,俾之条陈阙失,大臣虚怀无我,与之商搉事宜,毋縻以好爵而言论不从,毋隆以虚文而情意弗浃,则贤者之所有皆为朝廷有矣。
如是而内之根本弗强,非所虑也。
赵简子将保晋阳,必先有以宽其民之力;
李牧将攻匈奴,必先有以养其兵之锐。
今四方长人之官,抚字不闻而叨懫日甚,万金之产或一朝而白夺,累世所积或微罪而没官,夏秋之赋输纳至于再三,关市之征苛细及于毫末,鞭笞杂下而燕笑自如,膏血已殚而溪壑未满。
以此贸官职,以此广田庐,于是乎民贫至骨矣。
诸道总戎之帅,训肄不勤而掊克是务。
偏裨以至士卒,其家赀稍厚者必使之治货财,非优之也,盖幸其负课而掩有也。
其廪给稍丰者必以之供役使,非亲之也,盖利其捐金而求免也。
军中相语以酒垆药局为籍赀产之梯媒,谓当其事者必不能自免也;
回易房廊为陷子孙之坑阱,谓其身虽死而监督至于无穷也。
主帅偏裨偏裨剥队伍,有日给千钱而不足衾絮者,有日廪数斛而不饱糟糠者。
以此饰苞苴,以此买歌舞,于是乎兵贫至骨矣。
呜呼,兵民俱病,一至斯极,此何时而莫之救耶!
臣愿陛下明诏辅臣,一新黜陟,用廉仁之守而去贪残,任贤能之将而斥暴横,使之视民如子,恤军如家,崇饮冰食檗之风,均挟纩投醪之惠,俾人有生意而士有奋心。
如此而外之根本弗强,非所患也。
汉人有言: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殆致凶,为邪谋所陵。
臣观方今之势可谓弱矣,司马光尝谓祖宗苦身焦思以变衰唐之俗,陛下高拱熟视以成后魏之风,迩日之事,何以异此!
不亟图之,则纪纲日以陵夷,风采日以销铄,骎骎焉将有不可复振者,此臣所以痛心疾首,思有以为陛下告也。
今区区所陈,实转弱为强之本,惟朝廷不以为迂而采用之,则其效有可以岁月期者。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臣不胜惓惓。
赐便宜诏书谢表1235年12月14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以图上方略,敢专阃外之权;
诏许便宜,爰重军中之令。
丝纶播告,旗垒精明。
窃惟机会之来,间不容发;
人臣之义,知无不为。
况推毂临遣之荣,任赐钺专征之责,故不从中覆,李牧所以破胡
惟汝予同,裴度所以擒蔡。
允称重寄,可授非才?
而臣曾蔑寸长,遽膺剸属,军务固难于隃度,敌情未易以测知。
若非因变而制宜,将恐违几而误事。
不图睿照,特假皇灵。
兹盖恭遇皇帝陛下英武济时,聪明察物。
四郊多垒,政当事会之殷;
一札十行,特借威权之重。
春温绝塞,风动列营。
臣敢不竭乃心诚,忠其职分?
「兵以付卿,吾不中御」,仰蒙特异之知;
贼未授首,臣无还期,敢效糜捐之报。
乞罢兵柄奏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儒林公议》卷上
保定之穷边,稽有唐之前制,遥兼郑滑,旁总邠宁。
北平三军,洎安西四镇,精铠五万,具装九千。
秀实之出奇兵,马璘之提禁旅,禦兹西寇,尚或无功;
而况营府久荒,楼雉重葺,依然狐兔之薮,莫觐貔虎之师。
臣受略之辰,便议营缮。
城才板筑,地已冻坚,方卜中春,再程庶役。
又以小羌负德,积岁造谋,跨窦融之故区,有呼韩之旧地,广募凶党,十倍贼庭,若不縻之以恩,则当较之以计。
方将博求跳荡,精练师徒,窃李牧雁门之机,希羊祜终南之算,俟衅为动,持重以须,不需百级之劳,冀成岁月之效;
岂意邻城狃于常胜,大将堕于奸谋,忽沮我师,数增贼势。
改袭犀兕,属厌糇粮,四校惊嗟,三秦震骇,用儒不效,在理已明。
朝那平地,祅巢密迩;
中川阁,贼径交通。
以四万甲兵,备六十城寨。
排列险隘,则用军忌分;
聚散要冲,又固围斯阙。
以寡制敌,未知永图。
资性忧畏,历官艰难。
伤弓之禽,闻虚弦而破胆;
逸网之兽,罥垂蔓以殒心。
平边颂1005年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文庄集》卷二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市
臣闻四裔交侵,荐食边境,为日久矣。
虞夏有山戎獯鬻之患,成周有昆夷猃狁之难。
赵筑长城以设险,秦驱诸戎而出塞。
逮汉而下,种类滋蕃,和之以亲而不庭,怀之以文而不至,要之以盟而无信,饵之以货而无厌。
疆臣以是发愤,王者于焉赫怒。
至有空天下以事外人,夺耒耜而授干盾。
四海将服,而中原随弊,英主所以疚心,良士所以极虑。
故汉武震威而损费,光武惜费而损威。
李牧保塞而不议其久,奉约和亲而不议其叛。
贾谊陈五饵而不议其贪,晁错论三技而不议其犷。
班固述怀禦而不议其疆,侯应计屯戍而不议其守。
诚哉,严尤所谓无上策者也。
魏晋已降,羌戎猾乱,或结以姻娅,抗之锋锷。
谋者鲜而斗者众,偏议多而胜算寡。
其间羁禦之制,无复可从。
五代衰乱,跳梁边陲。
上天有融,眷我圣祖。
疏凿山河,重造日月。
东臣九人,南庭百蛮。
武功文德,二帝相继。
蠢尔戎羯,首鼠西北。
讨之则后服,赦之则先叛。
数十年间,兵用未戢。
我皇帝天地其德,日月其明,风雨其教,雷霆其威,阴阳其功,造化其智。
无穷兵之忿,无和亲之弱,无飞刍辇毂之劳,无迎降畜附之费。
庙谋动于自然,成算出于无际。
戎后请命,羌豪献誓。
北至西归,愿备蕃卫。
臣百世之所叛乱,服旷代之所犷戾。
臣下不知其略,亿兆不知其功。
巍巍乎,荡荡乎,我皇帝之有天下也。
得禦戎之上策,神而化之,圣德无名。
臣谨按《春秋》僖公四年经书「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曷为再言盟?
仲尼喜服荆楚
夫服一荆楚,圣人喜之,况我平三边、降二敌者哉?
臣再拜喜抃,谨献颂曰:
帝宋经营,戎车四征。
东南易王,西北难庭。
迁寇河陇,戎螫幽并。
我泽流,我威飞霆。
去如鸟兽,驱若蚊虻。
国既厎定,塞犹栖兵。
吾皇柔克,顺帝之灵。
元造不测,圣功无形。
戎后欸塞,羌种乞盟。
禀我正朔,受我官名。
弓櫜象弭,矛偃重英。
投烽榆塞,蓺黍戎亭。
六合无云,纤尘不惊。
日月所到,皆被皇明。
环海为池,倚天为城。
恢恢圣谋,洋洋颂声。
有皇上帝,惟德是成。
莫忧匪国,我国既宁。
莫患匪边,我边既平。
钦哉钦哉,永万千龄。
足庵上人南行。寄全罗郑廉使全州李牧使 其一 元末明初 · 金九容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惕若斋先生学吟集卷之下
闻道完山景物新,梅花独占雪中春。
遥知鼎坐清香里,说尽关东少一人。
足庵上人南行。寄全罗郑廉使全州李牧使 其二 元末明初 · 金九容
七言绝句 押灰韵 出处:惕若斋先生学吟集卷之下
已抛圭组早归来,茅屋三间面水开。
明月满庭空怅望,何人寄我一枝
李牧坡墓志铭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五、《敝帚稿略》卷六
旴江自号曰牧坡者姓李讳溥字子源,隐君也,其犹古之所谓逸民者欤?
君之生也,自其少时一美丈夫,疑其易溺于嗜好者。
乃独所好者仁,超然出声色之外。
自其祖父世居城市,疑其习见华丽而悦者。
乃独所悦者学,反泊然有山林之气。
故世方妄生徇欲不知悔,君则萧然一室,不娶以终其身;
世方奔名逐利不知反,君则不事科举,忍贫以安其穷。
由其所好所悦与世俗异也。
当其未及壮、未得师也,其趣自高,其志自尚,不妄交,不苟徇,直欲得当世明师而师之,求所以自见于当世者。
始从乡之克堂包公游,包公谓:「何必远求?
子之邻有利公文伯者,即子之师也」。
君信而就学焉。
利公就「学习而说,克己为人」以叩之,君未契也,忘寝食而反求者数月,忽一旦涣然有省,自是磊磊落落,轩豁呈露,曾无秋毫凝滞。
吟风弄月,有吾与点也之意。
平时无事,或抚掌抱膝,笑歌自若,不知手足之舞蹈。
休休其心,欣欣有喜,如口于刍豢,常有馀味。
履坦坦而荡荡,曾不见有戚戚之态几微出于颜面。
心根发而生色睟然,胸中正而眸子瞭然。
盖其所好既得而所悦益深,且以志,其所自养也。
自养者厚而其證验有不可掩于外者矣。
君既性静而和,容貌温粹而词气从容,内无城府而外不事形迹,故人皆乐亲之。
自然释回增美,有使人意消之叹。
以所自得者语人,每亹亹不倦,因其言而感发者甚众。
顾虽与人多和平,若少所可否者,至于义或未安,断断不诡随。
遇事多宽柔,若不足于刚决者,至于理或未当,毅然不可夺。
其所向既独善,若不屑于善世之事者,而畎亩之未尝忘。
抑其中虚而明,其于人情物理事势之是非向背,类有众所不察而己独见者,故与之上下其议论者,鲜不为之心开目明。
或者群居众议,疑而未决,争如聚讼,君于其间或正色以断之,或谈笑以解之,往往为之冰释。
有仕于州县者,以礼屈致,问学问政,励翼宏多。
所至亦阴有惠泽及人者,以是远近益爱慕之,不称其姓字而曰坡,尊敬之也。
所为诗文不务雕饰,而词多警策,句多清丽,人能传诵之。
平生少疾痛,老犹童颜,直以气渐衰弱而就尽。
一日,忽悠然而逝,庶几乎考终命者。
时淳祐癸卯五月一日也,享年七十有七,闻者孰不伤之?
君事亲孝,而尤友于兄。
某有二子,君以其次子为己子,曰:「吾亲有后,可免不孝矣」。
考某,妣某氏。
子曰自复,性情惟肖而世其学。
孙四人:男定老、癸郎、女秀娘、安娘,俱幼。
自复卜以次年甲辰某月某日葬君于城西之二十里曰黄田,不远千数百里来请铭,亦可谓孝也矣。
铭曰:
之日,人爱而亲;
之风,沂乐而真。
志道于远,得师于邻。
一觉之后,一好之神。
孰曰予贱,孰曰予贫?
无禄而富,莫润于身;
无爵而贵,莫尊于仁。
归全正命,归安佳城。
珠藏玉韫,山辉水清。
于黄田,百世如新。
乞寝燕云兵事书政和八年五月 宋 · 安尧臣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二、《玉照新志》卷一、《东都事略》卷九七、《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八、《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一六、《大学衍义补》卷一五六、《宋史》卷三五一《郑居中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七、《宋史纪事本末》卷五三、光绪《广安州志》卷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三
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草泽臣安尧臣谨昧死裁书,百拜献于皇帝陛下。
臣观商高宗尝命傅说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
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臣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叹息,以为天下万几,一人听断,虽甚忧劳,不能尽察。
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以九重之深而欲尽于四方万里之远,百辟之忠邪贤佞,生民之利害休戚,顾不难哉?
是以帝王之德,莫盛于纳谏。
谏行言听,则膏泽下于民,天下同臻于宴安之域,社稷之利也。
臣闻陛下临御之初,从谏如流。
尝下求言之诏,曰:「言之不当,朕不加罪」。
于是謇谔之士,冒昧自竭,咸效愚忠。
而憸人欲杜塞言路,窃弄威柄,乃荧误陛下,加以诋诬之罪,遂使陛下负拒谏之谤于天下久矣。
比年以来,言事之臣朝奏夕贬,天下之人结舌杜口,以言为讳。
乃者宦寺专命,交结权臣,共唱北伐之议,思所以蠹国而害民,上自宰执,下至台谏,曾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咸以前车为戒,陛下复何赖焉?
臣愚以为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此臣所以日夜寒心者也。
臣蝼蚁之微,自顶至踵,不足以膏陛下之斧钺,傥使上冒天威,必罚无赦,臣虽死无悔,何惮而不言哉!
愿毕其以献焉。
臣闻中国内也,四夷外也,忧在内者本也,忧在外者末也。
夫天下无内忧,必有外惧。
盖自古夷狄之于中国,有道未必服,无道未必不来。
圣人以一身寄乎巍巍之上,安而为泰山,危而为累卵,安危之机,每不在于夷狄之服叛去来也。
则有天下国家者,必固本以释末,未尝竭内以事外,惟羁縻制禦之不失,徒使为中国之藩篱而已,曷尝与之谋大事,图大功,俾忧生乎内也?
王郁契丹入塞以击晋,兵定,人皆以为后患,可不鉴哉?
古者夷狄忧在外,今者夷狄忧在内。
外忧之患,吾能固本以释末。
将贤而虏惰,即可剪灭,其患不及中原,泰山之安,有足恃者。
内忧之惧,由吾竭内以事外,邦本凋残,海内虚耗,累卵之危,指日可待。
外忧之不去,圣人犹且耻之;
内忧而不为之惧,臣愚不知天下之所以久安而无变。
甚可惧也,陛下亦思之乎?
方今天下之势,危如累卵,奈何陛下不思所以固本之术?
委任奸臣,竭生灵之膏血,欲奉强胡,以取必争之地,使上累圣德,此亿兆所同忧也。
且天生北狄,谓之犬戎,投骨于地,奋然而争者,犬之常也。
今乃摇尾乞怜,非畏吾也,盖边境之上未有可乘之隙,使之来寇,彼故茫然不以动其心。
陛下将启燕云之役,异日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隙,狼子野心,安得不蓄其锐而伺吾隙,以逞其所大欲耶?
将见四夷交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秦始皇缵六世之馀烈,既并六国,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其意非所以卫边地、救民死,乃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
汉孝武资累世之积蓄,财力有馀,士马强盛,务恢封略,图制匈奴
患其兼从,西结南寇,列四郡,开玉门,通四域,以断匈奴右臂。
师旅之费,不可胜计,至于用度不足,算及舟车。
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始弃轮台之地,下哀痛之诏,岂非圣人之所以悔哉!
宋文帝元嘉中,自比西汉文、景,分命诸将,经略河南,致拓跋瓜步之师,因而国蹙。
陈宣帝缵业之后,拓土开疆,志大不已,遂有吕梁之败,江左日蹙,力殚财竭,旋为隋氏所灭。
隋炀帝负其富强之资,思逞无厌之欲,频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赋敛百端,四海骚然,土崩鱼烂,丧身灭国。
唐太宗定海内,时称英主,然而东有辽海之军,西有昆明之役,师旅数动,百姓疲劳,虽未致于祸败,然不免有中材庸主之讥。
明皇开元之际,宇内谧如,边将邀宠,竞图战伐,西陲青海之戍,辽东天门之师,碛西怛逻之战,云南渡泸之役,没于异域数十万人,幽寇乘之,天下离溃。
是皆穷兵贪地,好功勤远,罔守持盈之道,不顾劳民之弊。
孰若周宣中兴,猃狁为害,逐之太原,及境而止?
盖不欲敝中国,怒远夷也,故享国日久,诗人咏其美。
孝文专务以德化民,凡有不便,辄弛以利民,与匈奴结和亲。
后乃背约入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恐劳百姓。
是以国富刑清,汉祚日永,天下归仁
孝元亦纳贾捐之议,弃珠崖之陋,后世以为美谈。
东汉建武中,人康俗阜,臧宫、马武请殄匈奴,报曰:「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
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
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
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可谓深达治源者乎!
历观前代,虽征讨殊类,时有异同,势有可否,谋有得失,事有成败,然毒痡四表,疮痍兆姓,未尝不由好大喜功、竭内事外者也。
昔人谓国虽大,好战必亡,故圣人务德不务广土,王者不治夷狄,《春秋》亦内诸夏而外夷狄。
非谓中国之力不能制之,以其言语不同,贽币不同,种类乖殊,法俗诡异,居于绝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岖山谷险阻之地,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诚不欲竭内以事外故也。
樊哙尝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谓其可斩。
冯奉世矫诏斩莎车宣帝议加爵赏,萧望之谓矫制违命,虽有功不可为法,恐后奉使者为国家生事。
陈汤诛郅支、康居匡衡劾其矫制而颛命。
郝灵筌斩默啜姚崇虑彼邀功者生心,三朝终不加赏,抑有由矣。
是故古者天子守在四夷,来则惩而禦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者则接之以礼,羁縻不绝,使曲在彼,乃圣王制禦夷狄之常道也。
在昔东胡避李牧,北虏惮郅都,南蛮服孔明西戎郝玭
此四人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君臣同体,固守边疆,故能威震四夷,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或有侥倖一时,为国生事,兴造边隙,邦宪具在,夫何足云!
宋太祖皇帝拨乱反正,躬擐甲胄,总熊罴之众,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
然卒不能下幽燕两州之残寇,岂勇力智慧不足哉?
盖两州之地,犬戎所必争者,不忍使吾赤子重困锋镝,乃置而不问。
章圣皇帝澶渊之役,以匈奴大举来寇,不得已而与战,既战而胜,乃听其求和,遂与之盟,逡巡引兵而退,盖亦欲固邦本而不忍困民力也明矣。
伏愿陛下思祖宗积累之艰难,监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景德旧好。
慎选忠义智勇之人如李牧、郅者,使守险塞,而严军高垒毋战,闭关据扼,戟而守之,无使夷狄乘间伺隙,窥我中国,上以安宗,下以保生灵,岂不韪欤!
臣前所谓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者此也。
臣观自古国家之败,未尝不由宦者专政。
当时君主之心,非不知其然,而因循信任,不能断而驭之,故终至委靡颓弊,倾覆神器,不可枝梧而后已。
大抵此曹手执爵,口衔天宪,则臣下之死生祸福在焉。
出入卧内,靡间朝夕,巧于将迎,则君心为之密移。
况隆以高爵,分以厚禄,加之以信任,以资其威福之权哉!
我宋开基,太祖皇帝鉴前世之弊,务行刬革,内品供奉不过二十人,徒使供门户扫除之役。
宝元以后,员数倍增,禄廪从优。
咸平至和中洛苑使秦翰、雷有终因讨王均之乱,既而有功,授以恩州刺史
自后刘保信等初无纤毫之功,咸起侥倖之心,乃攀援前文,遂皆遥领团练刺史,议者否之。
继以明道,制命出于帏幄,威福假于宦寺,斜封、墨敕,授之匪人,委用渐大。
兹风一扇,先朝之典制尽废。
当时台谏以死争之,期必行而后已。
今乃不然,宦寺之数,不知其几,但见腰金拖紫,充满朝廷,处富贵之极,忘分守之严,专总威权,决议中禁,蔽九重之聪明,擅四海之生杀。
怀谄谀之心,巧媚曲求者,则举而登用;
励匪躬之操,直情忤意者,则旋见排斥。
以致中外服从,上下屏气。
府第罗列大都,亲族布满丹陛。
南金和璧、冰绡雾縠之积,富侔天子;
嫱媛侍儿、歌童舞女之玩,僭拟后宫。
狗马饰彫文,土木被缇绣。
更相援引,同恶相济,一日再赐,一月累封。
爵禄极矣,田园广矣,金缯溢矣,奴婢官矣,缙绅士大夫尽出其门矣,非复向时掖廷永巷之职、闺牖房闼之任也,皇纲何由而振邪?
是以贤才嗟讟,志士穷栖,莫此为甚。
昔人谓宦者专而国命危,良有以也。
臣布衣贱士,无官守言责,不敢纤悉条具,上渎圣聪,请以误国之大者童贯而论之。
臣谨按起自卑微,本无智谋,陛下付以兵柄,俾掌典机密
自出师陕右,已弥岁祀,专以欺君罔上为心,虚立城砦,妄奏边捷,以为己功。
汲引群小,易置将吏,以植私党,交通馈遗,鬻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典常。
有自选调,不由荐举而改京秩者;
有自行伍,不用资格而得团防者;
有放逐田里,不应甄叙而擢登清禁者;
有托儒为奸,懵不知书,而任以兰省者。
或陵德鲜礼,不通世务,徒以家累亿金,望尘下拜,公行贿赂,而致身青云者,比比皆是;
或养骄恃势,不知古今,徒以门高阀阅,摇尾乞怜,侥倖请托,而立登要津者,纷纷接踵。
一时鲜廉寡耻之人,争相慕悦,侵渔百姓,奉其所欲,惟恐居后。
兵法:战士冒石伤弓,生有金帛之赐,死有褒赠之荣。
自法权归贯,纷更殆尽,战伤之卒秋毫无所得,死者又诬以逃亡之罪,赏罚不明,兵气委靡。
凯还未歌,资品已崇,庖人厩卒扫门执鞭之隶,冒功奏赏,有驯致节钺者,名器一何轻哉!
山西劲卒,尽选为亲兵,实自卫也。
方战伐之际,它兵躬行阵之劳,班师之后,亲兵冒无功之赏,意果安在?
此天下所共憾,而陛下恬然不顾也。
将帅,每得内帑金帛以济军需,悉充私藏,乃立军期之法,取偿于州县。
依势作威,倚法肆贪,暴征横敛,民不堪命,将士为之解体,且意气洋洋,自为得计,凶焰勃然。
台谏之臣,间有刚毅不回之士,爱君忧国,一言议及,则中以危法,遂使天下不敢言而敢怒,归怨陛下矣。
今者中外之人,咸谓深结蔡京,同纳燕人李良嗣以为谋主,共唱北伐之议。
经营之久,国既匮乏,乃更方田以增常税,均籴以充军储,茶盐之法,朝行暮改。
民不奠居,加之以讥馑,迫之以重敛,其势必无以自全。
陛下茍能速革其弊,则赤子膏血,不为此曹涸也。
今天下之民,被兹毒蠹久矣,其贫至矣,养生送死不足之憾亦深矣。
昔人谓刻核太至者,必有不肖之心应之。
臣愚深恐无恒心之民,以刻核太至,不能自安,或起不肖之心,其患有至于不可禦者。
又况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积怨气,天心悯焉,非朝廷福也。
刘蕡谓自古宦者预军政,未有不败国丧师者,其言载之青史,虽愚夫愚妇莫之或非。
陛下傥优游不断,异时祸稔萧墙,奸生帏幄,追悔何及?
伏愿陛下扩天日之明,塞阴邪之路,制侵凌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使安其分可也。
史臣亦谓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陛下何苦昵之?
此臣愚所不识也。
恭惟陛下以社稷为心,以生灵为念,思祸患于未萌之机,戒其所当戒,更其所当更,断自宸衷,决而行之,无恤邪论之纷纷,天下幸甚。
臣前所谓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者此也。
臣一介草茅,世食陛下之禄,沐浴陛下之禄,沐浴陛下膏泽久矣。
当此之时,人各隐情,以言为讳,臣独辄吐狂直,上触天威,非不知言出而祸从,计行而身戮,盖痛纪纲之坏,哀生灵之困,变乱将起,社稷将危,忠愤所激,有不能自已者,不识陛下能赦之否?
臣闻唐贞观时,有上封事者或不切事情,文皇厌之,欲加谪黜。
魏郑公谏曰:「古者立谤木,欲闻己过,封事其谤木之遗乎?
陛下思闻得失,当咨其所陈。
言而是乎,为朝廷之益;
非乎,无损于」。
悦,皆劳遣之。
今臣惓惓,非望陛下之劳遣,愿陛下咨其所陈,摭其实而行之,使纳谏之君,不独专美于前代,臣子之至愿也,惟陛下裁之。
呜呼!
犯颜逆鳞者,人臣之尽忠;
广览兼听者,圣人之盛德。
臣之所以自处者,可谓忠矣;
陛下所以处臣,宜何如焉?
愿少缓天诛,庶开忠谠之路,永保无穷之基。
傥或不容,身首异处,取笑士类,臣亦所不恤也。
臣无任昧死俯伏听命之至。
尧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和戎论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宋景文集》卷四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八
客问主人曰:「盖闻王者受命,继天作主。
尽日月之所照,以为臣妾;
极霜露之所坠,以通文轸
内抚诸夏,外威四夷,荡无能名,尊无与上。
负固不宾者,抗大顺以肃之;
恃险与马者,誓六师以夷之。
上以取侔赀比崇之勋,下以定深根固蒂之业。
尧舜所以稽古,商周所以播宪,九伐所以作,六籍所以书,万古之同风,百王之不易者也。
大宋奄承骏命,光有中区,敷至仁高蹈乎帝尧,笃洪伐茂对于天下。
自武祖立极,文宗拓统,承五代之残杀,属九州之屠裂。
孱王伪帝,分据州郡,恃险多游魂之敌,当阳有和戎之义,绨帛之锡,委属于金微;
岁时之馈,相望于绝漠。
宽以愿法,若奉骄子。
意者殆非圣皇所以操绝瑞,垂无穷之意乎!
夫率鸟举之民,不足当一县之众;
驱乌合之卒,不能抗八阵之师。
执事者不以此时长驱而深入,系弱而累老,蹑冒顿之落,搴翕侯之旗,方且规规然询乐成之近议,舍虑始之远谋,识一劳之浅害,忘久逸之深利,此贾生所以请属国,终军所以求长缨也,蒙窃惑焉」。
主人喟然叹曰:「客所谓知其一未知其二,见其内不识其外也。
夫持夕死之类与论春秋之变,则极矣;
从尺泽之鲵而谋江海之深,则乖矣。
仆常恶闻其说,今为子扬搉而陈之。
夫天生五材,民之经用;
守在四夷,君之善教。
兵者凶器,可戢而不可玩;
争者末节,可遏而不可召。
故善师谓之不陈,至仁所以无敌。
子贡足食,以去兵为先;
楚王还师,以禁暴为德。
先诸夏而后夷狄,限于中外也;
修文德以来远人,贱夫争战也。
故圣王能禦大灾、能捍大患而后举,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不为。
讨其君,除其害,救之涂炭,驱之仁寿而已。
故七旬所以格,后予所以怨,三舍所以降,一戎所以定,此圣人所以用兵之大略也。
匈奴之患,为日久矣。
《虞书》有猾夏之诫,《禹谟》著即叙之戎。
高宗之明,不能息鬼方三年之役;
宣王之盛,不能休太原六月之师。
高祖白登之围,孝文灞上之戍。
斯皆当鸿钧之代,困侵略之暴。
惊边抗士,烽举而燧燔;
飞刍挽粟,云属而波委。
以至甘辞重币,命奉春而和亲;
抚髀击节,思李牧以为将。
此皆穷极发愤,计深虑远之谋也。
是知可以德服,不可以兵碎;
在乎严备,不在乎深入。
匈奴无城郭之守,廪庾之备。
膻肉酪浆以适口,革笥木荐以便体。
桀骜相尚,迁徙无常。
厉折胶之威,骋新羁之足。
蒙犯无皲瘃之疾,胜败无让救之援。
轻赍而入,则师不宿饱;
转粟而前,则重不及事。
得其地,幽阴惨杀,不可以播殖;
辇其财,旃被毳,不足以祭祀;
其众,被发左衽,不足以使令。
糜敝中国,以奉绝域,非恻隐之仁;
血战不解,胜败参半,非定功之武。
秦皇藉破纵之势,举推锋之师,东转琅琊,北收河南之地。
及其末也,天下愁怨,民不聊生,于是乎始有陈胜之乱。
汉武摅数世之愤,矫前代之议,筑朔方以毁左臂,通乌孙以裂右肩。
及其末也,府库殚竭,贰师外叛,于是乎始罢轮台之卒。
由是观之,力非不足,士非不勇,其势然也。
李斯谓之非完计,严尤称其得下策,不其然乎!
是故圣人知亟战之劳民,则怀之以恩信;
虑内侵之为患,则严之以亭障。
来朝也,不徵其玉帛;
请和也,厚结以盟誓。
入而寇也,禦之以整;
引而去也,纵而不追。
春秋以奇赢之帛,关市通其贸迁之货。
汎惠以抚之,畜力以待之,然后可得而制也。
今子乃欲舍盛际而论爽德,徼小利而阶宿祸,亦已谬矣。
且往年单于有南牧之患,上圣濯征之旅。
轻车突骑,布于宝城
擒俘斩馘,献于行在。
旬日之内,戎丑大歼。
当此之时,六骡之君,贤王之师,震怖相视,鞮译狎至,咸愿移珍款塞,息军旅之事,放牛牧马,结兄弟之国。
尺奏既入,诸帅会议,多以为敌众既坏,归路且绝,内无抄略之获,外无求应之援,屡挫其锐,罔有斗心。
计者不若阳许之和,且懈其志,然后阴诏环卫之士,勒兵坚壁,与之上下。
又命沿边之郡,乘高守险,掠其辎重。
命一上将,躬率锐旅,以当其中。
如是,则不数日单于之头可致于麾下矣。
惟天子圣仁昭旷,罢退众说,以为获而杀之,非胜残之道;
迁而处之,非顺物之性。
搏之于败非勇,许之而背非
一动而四失附,何为而可哉?
大赉其众,厚答其意。
漏以吞舟之网,结以刑马之盟。
自是以来,朔野之民,息肩于奔命;
龙廷之赆,厥角而请朝。
以谈,则来而拒之,成汤之甚武也;
拒而胜之,文王之三捷也;
服而舍之,唐之至仁也;
抚而安之,宣帝之重威也。
按六经而校德,历列辟而论功。
声名之盛,殊尤之伐,未有若斯者也。
传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
语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宋德可谓当之矣」。
客曰:「有若是言也。
且《小雅》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春秋》美『九州共贯,六合同风』。
爰自晋室召戎,伊川被发,种落既盛,干戈日寻。
侵伐我边疆,凭凌我畿甸,是使先王桑梓为瓯脱之区,离石将兵乱可封之俗。
至乎皇朝诞命,殊俗来廷,而匈奴尚窃据幽都,首鼠北鄙。
先帝念遗黎之困,承战国之馀,姑务敉宁,未遑吊伐。
洎我后抚期御历,柔远怀迩,财力雄富,朝廷淑清,躬行节俭,垂二十载。
禁钱流出,仓箱红腐;
介士拳勇,神兵犀利。
坐筹之相,决胜于内;
注意之将,分命诸外。
加以天休地宝,雾集山委。
古人有言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
是宜挟符瑞之感,贤能之力,大启土宇,以成先志。
图上方略,克复内地,必取之术也。
又何疑焉」?
主人曰:「甚矣,客之不知言也。
夫公刘避狄人而去国,周德不以衰;
孝元朱崖而罢戍,汉道于是显。
贪外虚内,君房之格言;
费十爱一,子云之深诫。
况乎芜绝之域,泻卤之地,黠敌之所处,共工之所流。
得其域不以益广,失其众不足损威。
莫大于安民,祸莫大于从欲。
今不忍涓涓之愤,而驱元元之众,挤之幽冥之城,以攘尺寸之地。
嫁从欲之祸,隳安民之
岁月不拔,师人流离,则祸可胜道哉!
故曰,仁言不如仁声之深也,地利不如人和之愈也。
古者不居之地,不牧之民,靡与受朔,安足烦中国!
是以侯甸要荒,限远迩之宜;
义应贪骄,戒兵革之举。
过此以往,圣人所不论矣。
方今宏大之化,安若覆盂;
密清之风,高迈垂策。
今子乃欲秉翻然之成议,角无用之虚文,劳四海之富,复一州之地,亦以褊矣。
且子徒惜匈奴之获我币帛,曾不知怀其部落,使远徙漠北;
徒见匈奴之窃我土地,曾不知羁其王侯,使自致阙下。
谓符瑞之可恃,曾不知安必虑危;
将帅之可用,曾不知师曲为老」。
言未卒,客降服而谢曰:「鄙人黔浅,泥于闻见,牵胶言而踰侈,历执古之醇听。
而今而后,乃知圣人之事业,非匹夫之所知也」。